2020年2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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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难学”之教学对策
李畅
摘要:本文尝试从观念和策略上探讨应对国际汉语教学中“汉字难学”的问题,主张汉语学习者和汉语教师应树立正确的汉字观、汉字学习观和汉字教学观。比如,任何一种语言和文字都有好学和难学之处,或此时为难彼时为易;单独学汉字不太容易,但跟汉语学习结合起来看,其优势便得以体现;汉字纵有千千万,但应该学习的汉字数量很有限;教师应树立乐观务实和充满人文精神的汉字教学观,并在教学实践中努力化解汉字难学的观念。
关键词:国际汉语教学;汉字观;汉字学习观;汉字教学观
汉语教学国际化进程中,面临诸多新老课题,如国际汉语教育学科建设、汉语教学的语言标准、教学模式、教材内容取向等,而这其中“汉语难学”和“汉字难学”是我们无法回避而又必须首先面对的国际性课题。“汉语难学”缺乏令人信服的理据,是个伪命题(李泉2010);而“汉字难学”不仅有汉字“见字不知音”等先天缺憾为基础,在教学实践中也有所体现,特别是在汉字学习的初始阶段。当然,是否就此做出汉字难学的终极性结论,那也不一定。然而,不管汉语难学、汉字难学是伪命题还是真命题,都不应忽视和低估这种既有的观念对汉语学习者的负面影响,对汉语国际传播的消极作用。
学汉字不容易,对母语为拼音文字的学习者来说尤其如此。然而,常规的汉语学习是无法回避汉字的。崔永华(2008)指出:汉字能力是汉语学习的基础条件;汉字能力是积累汉语词汇的关键,因此解决好汉字教学问题,对提高汉语教学的效率至关重要。教学实践充分证明:汉字是影响学习者汉语学习信心、进程、效率和水平的关键因素,汉语学习的成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汉字学习的成败,汉字教学的突破就是汉语教学的突破。(李泉2009)
以往的汉字教学研究已经取得了颇丰的成果(李培元等1986,陈绂1998,吕必松1999,万业馨2004,刘社会2004,孙德金2006,邢红兵2007,周健2007,赵金铭2008,江新2011等),主要集中在:基于“语”和“文”的教学顺序而进行的教学模式研究,以及汉字教学原则、教学方法研究,汉字结构特征分析、汉字习得偏误分析等。其中有些成果业已成为共识,如汉字教学应
“认写分流、多认少写”,把汉字教学跟汉语教学结合起来等。然而,以往对汉字教学和学习观念的探讨还不多见,而观念的问题同样影响着汉字教学和汉字学习的信心与效率,甚至比具体的教学和学习方法更为重要,因为观念上的突破,往往会带来行动和效益上的突破。为此,本文假定“汉字难学”是一个有一定真实性的命题,并据此尝试从汉字教学和学习的观念上探讨应对“汉字难学”的对策。
一、学习者应树立正确的汉字学习观
根据我们多年对来华留学生和海外汉语学习者的观察和了解,不论是对汉字感兴趣的,还是对汉字感觉头疼的,他们中的许多人(包括刚开始学汉语的和学了很长时间的)都没有形成正确的汉字观念,主要表现为对汉字学习盲目悲观和盲目乐观,以及对学习汉字的方法和应学汉字的数量认识模糊,等等。对此,易洪川(2001)曾指出,应通过必要的汉字知识讲解,让留学生了解“汉字系统与汉语系统在字、词对应上的不完整性,汉字个体乃至义符类部件的表意性以及字的广泛适用性”。学生有了“反映汉字真实概貌的汉字观”,便可以克服“对汉字盲目的畏难情绪”,建立起包括汉字“可以学好并且值得学好”在内的正确的汉字观。易文的看法很有见地,非常重要。
同时,我们还认为,教学中既要结合实例介绍汉字的构成特征及造字的方法和理据,也要说明现代汉字在漫长的发展演变过程中多数已经看不出理据性,多数形声字标音和别义的功能大大弱化,等等。这样不仅可以帮助学生建立正确的汉字观,也有助于克服对汉字学习的盲目乐观心理,让他们在汉字学习之初就对汉字的构字规律和理据性有客观而清醒的认识:不是每个汉字都像“人、口、手、上、下、日、月、山、水、明、清、湖”那样,能讲出字形字理字义来,等等。这就是说,汉语教师应以各种可能的方式,积极引导和帮助学习者树立正确的汉字观和汉字学习观。当然,何谓正确的汉字观和汉字学习观是值得探讨的问题。我们初步认为,这指的应该是科学的汉字观和务实的汉字学习观,其具体内涵除了要求学习者避免对汉字学习盲目为难和盲目乐观的心理外,更应让他们准确了解汉字的性质和特点,汉字跟汉语的关系,以及要把汉字学习跟汉语学习结合起来,把汉字的数量跟所要学习的汉字数量区别开来,等等。
1.1要向学习者明确
任何一种文字都可能有优点,有缺点;有难学之处,有便学之处;或此时为难,而彼时为易;单独看为难为易,跟语言学习结合起来以后难易就可能都需要打折扣。比如,“赢”字写起来难,可字形结构复杂却也容易辨识和记忆;“厂”、“广”不难写,可是记忆和辨识对于初学者却很困难,即使是放在具体的词里来学,初学者也往往把“工厂”写成“工广”,或把“广州”写成“厂州”。又如,跟拼音文字相比,汉字缺乏表音机制,字音得一个一个去学、去记。但是,表意体系的汉字,往往一个语素就是一个单音节词,因而学了一个汉字就有一个汉字的交际价值,如中级阶段学了“勿”字,就可能理解“请勿拍照”、“请勿入内”的意思。进一步看,现代汉语以双音节词为主,而双音节词大都是由两个单音节语素通过有限的结构关系组合而成的。李芳杰(1998)指出:“合成词的音即构词字的音;合成词的词义与构词字字义通常也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因此,学会一个字,就会产生对含有这个字的新词‘似曾相识’的效果。”据统计,“学会957个汉字,就可以阅读《骆驼祥子》的95%”,而“对于一个掌握957个英语单词的母语非英语的人来说,即使懂得英语语法也未必能了解《骆驼祥子》英译本全书的大意”。可见,单独学习汉字并不容易,但是,把汉字学习跟汉语词语学习结合起来看,汉字的优势就得以显现,不仅学一个汉字基本上就等于学会了一个词,而且汉字的构词能力极强,构词的规则又跟汉语基本的句法结构规则(如偏正、述宾、述补、并列、主谓等)一致,因此先期的“汉字难学”,就变成了后期(乃至同期)的“汉语好学”。
1.2要请学习者了解
学习一种跟以往所学外语很不一样的语言———汉语,特别是世界上几乎独一无二的汉字,肯定会感觉困难,尤其是在初级阶段。比如,学过法语的英国人、学过英语的德国人、学过西班牙语的法国人,再来学习汉语时,多数人会觉得汉字难学。不仅汉字完全另类,汉语跟学习者的母语及既往所学的外语相比,也相当特别(如汉语没有形态变化,而主要靠意合)。为此,在汉语教学之初就应设法让学习者了解:学习一种跟自己母语有亲属关系的语言(及相近的文字系统和文化传统),跟学习一种与自己母语没有亲缘关系的语言(及文字系统和文化传统)是大不相同的。汉语、汉字和中国文化对于绝大多数学习者来说,是一种“真正的外语”、“另
类的文字”、“异质的文化”。因此,在学习的初始阶段感觉不适应、不知所措,甚至觉得很困难,都是极为正常的现象,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因此,既不必大惊小怪,也无需盲目悲观。同时,也要让学习者了解,汉字是中国文化的基本元素和典型符号。学习汉字可能不容易,可是掌握汉字对学习和运用汉语、对了解和理解中国文化的作用也是无可比拟的。想真正掌握汉语,想准确而深刻地理解中华文化,不学习和掌握汉字是万万办不到的。
1.3要对学习者说明
汉字纵有千千万,但对绝大多数学习者来说,需要学习的汉字不过一两千,多则不过三千个。大体上说,对于只学汉语口语的学习者来说,汉字可学可不学,然而学汉字对学口语无疑有百益而无一害;对于一般汉语学习者(如汉语进修生)来说,掌握1000多个汉字基本上就能满足一般性的文字交际和阅读需要;对于以汉语言为专业或以汉语为工具学习其他专业(如经济、法律等)的学习者来说,掌握2000多个汉字大体能满足专业学习的基本需要。当然,这只是根据教学经验及相关研究做出的初略估算,未必准确。但是,教师特别是学生树立正确的字量观是非常必要的,因为“汉字难学”也包括字数多的因素。因此,首先要在心理上破除学习者对汉字“数量多”的恐惧,要把汉字的数量与学习者所应学习的汉字数量区别开来,尤其不能一说汉字的数量就拿字书说事,因为字书上的字数只能令人望“字”兴叹,如《康熙字典》(1716年)47043个,《中华大字典》(1915年)44908个,《汉语大字典》(1990年)54678个,《中华字海》(1994年)85000多。(费锦昌2000)实际上,这类字书里大多数汉字都是从不使用的死字、文言古语字、罕用字、使用范围极窄的地名字、人名字等,跟当代中国人的语言文字生活完全不相干。实际生活中常用汉字数量相当有限。据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会发布的《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06)报道,对报纸、广播电视、网络等媒体的7亿3千多万字次语料的统计结果是:使用频率最高的581字、934字、2314字,分别覆盖了全部语料的80%、90%、99%。这给我们一个欢欣鼓舞的启示:无需为汉字数量多而担忧,实际生活中常用汉字有限。这一类研究成果对确定对外汉字教学的字量很有参考价值。
1.4要让学习者明白
“学外语没有捷径,人人平等,都要付出劳动。什么方法也离不开个人的努力和勤奋。”(季羡林2000:25)对于许多学习者来说,汉语和汉字的背后是一种新的生活、新的习惯乃至新的思维方式,因而不能指望轻轻松松就可以速成汉语和汉字。特别是对于母语为拼音文字的学习者来说,学习汉语和汉字是他们语言和文字学习观念上的一次突破,学习和认知方式上的一次重大转型。因此,要有持续的热情,足够的投入和应有的耐心。(李泉2010)实际上,学习一种语言文字,即使对母语者来说也是终生之事。王宁(2002)就指出:“一个以使用汉字为文化教育背景的人面临终身识字的问题。”季羡林(2004)说过一段耐人寻味而又道理深邃的话:“一个人要想精通本国语和外国语必须付出极大的劳动;穷一生之精力也未必真通。可是要想达到一般交际的目的,又似乎非常简单。”我们的解读是,语言文字中蕴含着丰富的民族历史和文化内容,与此同时,语言文字又是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发展而发展,并反映时代和社会的变化。因此,即使是终生学习也难以真正精通。无论文化水平多么高,语言文字功底多么深,都免不了要查字典、查词典,也还免不了写错字、用错字。然而?谅}??蘳tu??c8